张刚:没有低空交通管理体系,未来不可能实现海量低空飞行
来源:
环球科技网
日期:2023-10-25
责编:
殷绪江
中国低空经济生态调研专访(三)
不知不觉中,无人机已经渗透了国人的日常生活,无人机从娱乐到作业的广泛应用,彰显了其未来举足轻重的价值,低空生态网不知不觉中突破了二维交通网,三维立体交通悄然而至。
(图中为张刚)
王文慧:我们都知道,交通的发展离不开两个流量,一个是物流量,也就是物流货运,一个是人流量,那就是载人,无人机会载人吗?
张刚:会,而且载人飞行才是未来无人机最大的真正的刚需。它将满足出行速度快的需求。我的时间就是金钱,或者我就不想经历道路拥堵,无论长途或者是短途,我下了大飞机就转乘坐小飞机,然后再转乘无人机把我从这个楼顶送到那个楼顶,我就要求快捷便捷。
而且,并不是必须等到无人机物流完善之后,才可以发展无人机载人运输,现在国家和行业就载人和载物这两个领域是在同步推进。载人之所以会慢些,是因为它的安全等级最高,跟大飞机波音、空客、商飞的要求是一模一样的。对于航空器来讲,上边无论是搭载1000人还是1人,它的安全系数要求是一样的,人的生命价值高于一切。
再回到地面上,无论是当年咱们地面上只跑特种作业车辆,还是现在开始跑物流车辆,亦或是下一步要跑公交车、私家车、出租车,公共交通管理系统是贯穿始终的,而且它必须在不同的阶段要满足于不同的场景需求。这些低空交管系统就是我们鸢飞科技一直以来在做的事。
(来自2022年2月中国航空报)
低空生态平台应运而生
王文慧:我懂了,低空飞行跟地面交通是一样的,但我又不明白,空中的管理也就是空管,不是由空管部门管理的吗? 为什么企业会介入进来了呢?
张刚:这就是低空和高空的区别。高空,比如说咱们平时坐的国航、海航、南航等,全国大大小小航空公司不过几十家,一共三千多架民航客机,日常的空中交管由民航各级空管部门和空军各级航管部门,完全都可以管的过来。
可是这个管理模式到低空就不行了。跟高空的大飞机比起来,低空这些运营企业、低空飞行器、低空飞行形态,未来就像蝗虫一样一片一片、数不胜数,国家得组织多庞大的队伍去管理啊,管不过来的。从一开始,中国、美国、欧洲三大玩家就明确表示,低空未来不是以国家为主导进行管理的模式。我国目前的指导思想是定好标准、定好规则、然后发放企业牌照,放权给各级地方政府,让各级政府采取市场化的模式与这些有资质、有技术、有底蕴的企业合作,政府行使行政管理职能的同时购买这些企业的商业化服务。
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鸢飞科技这种企业能做这个事,我们是获得了国家牌照的。这个业务中国民航局最早称作无人机云监管服务,下一步据说要改称低空交通管理运行服务。它有点像国家工信部领导下的手机网络运营商。
王文慧:您解释的太清楚了,未来的无人机存量会比地面交通的汽车还庞大,如果像手机一样的话,这可就需要非常好的管理平台才行。
张刚:没错。手机不是工信部直接管的,工信部哪管得过来这些手机呀,但电信网络这块必须由国家掌控,所以运营商的牌照只发给央企。无人机的低空运营业务更为复杂,所以国家目前现在没有区分国企民企,只要符合条件通过严格审查都可以获得牌照,完全是商业化行为。国家主管部门重点对这些获得牌照的公司技术和运行进行监管督查。
王文慧:低空网络管理和手机网络管理有什么相同和不同呢?
张刚:你可以想象一下,无人机就是飞在空中的手机,你只需把无人机想象成一个传感器终端。空中都是数字化的,其实就是跟无人机进行网联的一个过程,跟你手机入网是一回事儿。我们做低空交管系统或者低空服务系统平台背后,你永远会发现一些网络运营商的影子,就像手机一样。
我再给你讲个概念。无人机总体来讲分两大类,用最通俗的话讲,一类是好人,我们称为合作目标;一类是坏人,我们称为非合作目标。当我们讲低空经济,以及各行各业的行业应用场景时,我们指的都是合作目标;对于这类好人的监督、管理和服务依托于互联网,保持数据交互,实现各种商业模式,也叫网联无人机的模式。我们默认为大部分都是好人,好人就都套用这模式来管理。至于那些非合作目标也就是坏人,包括那些恐怖分子、犯罪分子等等,他们的无人机飞起来就是要搞破坏的,而且坏人可不会入网,甚至你都不知道他在哪、是谁。所以,对于非合作目标的管控,不属于一般民用商业探讨范畴,国家有专门的部门和机构归口负责。
(2022年中国航空报报道无人机未来发展)
王文慧:我不太明白,手机它不存在非合作目标吧,没有运营商是用不了的,为什么无人机会存在这个?
张刚:这个就像汽车被盗、被套牌是一个道理。如果一台无人机,它不入网络、不实名登记也是可以飞行的,它游离在空管平台监视和管理之外。想发现监控这些非合作目标,目前全世界只有一招,就是用低空雷达主动探测。这种低空雷达扫描探测行为特点极为突出,第一,不是企业行为,目前在我国只有军方和公安有这个权力,还有部分海关或者核电设施单位,由军方或公安授权他们行使部分类似职能;第二,由于技术和成本局限,低空雷达探测主要围绕重点目标进行区域性保护,在全国范围内进行广域部署和探测目前是不可行的。
真正实现空中交通属性的低空交通网
王文慧:鸢飞科技的低空平台是怎样的一个大平台?
张刚:我们做的低空平台,其实跟地面比起来都差不多。换句话说,低空交通和地面交通之间有太多类似的地方。
地面交通产业是个庞然大物,这里边有造车卖车修车的,有修路修桥修隧道的,有建路灯红绿灯摄像头的,然后有专门做交管系统的;在路上跑的有各类运营企业,后来逐步出现的技术服务型企业,比如高德导航、百度地图,后来在此基础上又发展出平台型企业,如滴滴打车、高德打车、货拉拉、美团外卖、顺丰速运等等,这些都属于地面交通产业生态。
空中交通跟地面交通一样,空中也需要路,也需要立交桥,也需要红绿灯。但空中的这些交通基础设施都是数字化,非物理形态,这就是鸢飞科技在做的事情。我们采用数字化的手段,在空中修路、建桥、建红绿灯,在政府的指导与合作下,一起协商制定区域性的空域划设办法和低空交通运行规则,再通过各类智能化数字化技术手段呈现出来,让加入交管系统的无人机都按照这个交通规则来飞,从而实现低空数字化航图、航路航线规划、导航、全程监控和数据解析、实时冲突避让和流量控制等等,这些低空交通管理的基本能力的形成,是未来低空开展海量高密度异构商业化飞行活动的必要前提和保障。
王文慧:您说的这个信息量很大啊,要制定空中交通规则,这个难道不是应该由政府职能部门来制定吗?
张刚:哦,您说的很对,我刚才用词不准确。空中交通规则的确是由中央空管委、中国民航局或者空军航管系统来主导制定的。我们鸢飞科技作为专业第三方企业,准确地讲,是跟地方政府主管部门,一起讨论研究在该区域内的,符合上层法规规范的具体实施细则和办法。
鸢飞,一家修建“低空天路”的科技公司
王文慧:你们是修路的,只不过修的是无人机的“天路”。
张刚:算是吧。过去无人机的情况是,就像地面上没有路、没有红绿灯、没有桥,每次开车出行都要临时新建。每次飞行活动,要提前单独申报一条路,经过漫长的审批流程批下来之后,这条路就只有你一个人走,这个飞行任务结束了,这条路也消失了,下次需要的话还得重复这个流程。这个在早期特别是低空飞行数量少的时候,传统的职能部门和传统的管理方法是可以应付的。
但按照国家要求和目前行业发展态势,未来日常高密度的海量飞行,再按一事一报的传统方式,根本就不可能的。未来的低空飞行需要纵横交错甚至上下分层的“网”:城市路网、高速公路网、立交桥网、红绿灯网、起降点网,交通规则,低空交警执法大队等等这套东西才能够支撑那些大量的、商业化的飞行活动。
当然,低空飞行活动的发展还需要一个过程,目前无人机没有走到载人那阶段,无人机物流快递也正在测试阶段,现在的商业模式还是以To B和To G为主,To C的还很少。当低空无人机发展到我前面讲的真正交通属性时,当全民都可以拥有载人无人机或物流无人机的时候,肯定会产生全新的商业模式,甚至会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。
比如我买一架载人的无人机送我上下班或者出行,不用的时候我完全可以把这架无人机托管给第三方公司,用这个无人机去接送别的人,因为它是无人驾驶,不需要有司机,只要你同意,网络平台把它调配去接单就完事了。第三方平台公司完全可以采用这种轻资产模式,自己挣钱同时也帮你赚钱,这种托管模式形成多方共赢局面。而这类业务对平台技术要求不是特别高,更多的是商业模式和算法模型。
王文慧:听起来不是简单的数字平台,您这里肯定有工程师坐镇啊。
张刚:鸢飞科技的技术团队中包括很多软件开发工程师和算法工程师,但光是软件工程师是远远不够的,我们的技术团队其实包括五类人员:一是航空器设计和无人飞控专业的,二是军队航空管制和民航空管专业的,三是GIS等三维地理信息数据和数字孪生专业的,四是应用软件包括嵌入式软件开发专业的,五是5G等通信专业的。这也反映出我们数字化平台的五个技术维度,把这几个方面的技术进行有机融合并不容易。
稿件提供:中经网·中经在线《科技与财经》专栏主任 王文慧
曾编写专访及部分系列访谈
1、[2022中国航空产业大会专访] 林左鸣:再次纵论发展通用航空
【2023国际无人蜂群技术大会】专访:中国航空学会理事长林左鸣
2、《“通航极客”谈通航事业系列》十一篇;
3、原民航局副局长李健的系列访谈4篇
【专访系列①】李健:从“安全”起步,发掘空域资源,开拓通航产业的巨大发展空间
【专访系列②】李健:打造未来城市融合空域的立体交通
【专访系列③】李健:对航空安全认知的偏见,制约了通航产业的发展
【专访系列④】李健:从教育观念入手,早日实现“航空产业兴国”